十七岁那年,姚乐意的高考成绩揭晓后,方耀文父子俩特意从b市赶来接姚北北与她返乡。
要出门那天,姚北北快步走到租房门口,回头催姚乐意:“快点啊,外面挺热的,别让柏溪在楼下等太久。”
边上的方耀文依然是那句,“没事,慢点来。”
姚乐意心里正烦,临出门前怎么都找不到外婆去世前留给她的玉手镯。
她急得在屋里团团转,把每个角落翻了个遍,最后问姚北北才知道镯子在她那儿。
得知镯子下落,她总算松了口气。
此前她一直把镯子珍藏在柜子里舍不得戴,这次打算带着它回镇里,去外婆墓前说说自己的喜事。
估计是姚乐意找东西耗时太长,方柏溪在楼下被太阳狠晒一顿。
一看到她时,方柏溪就呛声,“姚乐意,你磨蹭什么,合着全世界都得等你?好意思吗?”
从再遇到现在,这似乎是方柏溪第一次喊她名字。
姚乐意听到动静抬起头,迎面碰上了一对充满怒意的眼,仓皇间,还有种自己幻听了的感觉。
她没有停下脚步确认的时间,不自觉又往前跑了几步。
下一刻,姚乐意的手腕被方柏溪拽住。
“喂,你耳朵聋了是吗?”
姚乐意沉默两秒,也不想惯着他:“不至于,我还以为你没认出我。”
其实她早认出来了,只是方柏溪那语气和态度太招人烦,她偏要装不认识。
方柏溪扯了下嘴角,想起昨天跟着方耀文上门做客,结束时姚乐意从房门出来跟方耀文告辞,两人明明打过照面啊。
“我不是直接喊你名字了?”
“所以呢……”
方柏溪被怼得一噎,猛地从姚乐意手里夺过行李,重重塞进后备箱。
姚乐意手中一轻,余光瞥见旁边的方耀文又要朝方柏溪发火,自觉也有不恰当之处,赶紧转头跟方耀文搭话。
“方叔叔,您新买的车真好看,我可算坐上了。”
方耀文皱眉瞥了儿子一眼,随即将目光转向姚乐意,神情柔和下来:“喜欢就好,当普通车坐就行。上车吧,咱们出发。”
他语气温热,但投向方柏溪的眼神中带着一抹锐利,暗含着让他安分些的警告。
方柏溪冷笑一声,别过脸去不看他们,指尖烦躁地叩了叩车门框。
两地相隔二十几个小时车程,父子俩轮流掌舵,白色奥迪在高速路上昼夜兼程。
方耀文开车呢,姚北北坐在副驾驶。
俩人时不时说两句闲话,一会儿听见剥糖纸的簌簌声,一会儿递水时手指碰一块儿嘿嘿笑,还不停关心着对方。
“累不累”
“吃不吃”
“空调冷不冷”
……
车里弥漫着甜腻的气味,空间挤得满满当当。
姚乐意和方柏溪坐在后座,听着前排的动静,两人之间隔着尴尬的距离。
方柏溪一到车上就开始闭目养神,对方明显不想搭理她,姚乐意自然也没主动找话题,免得自讨没趣。
她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,心不在焉地开始神游,莫名想到昨日方柏溪跟他爸的对话。
“方柏溪,你怎么不主动跟乐意妹妹聊聊天?人家学习那么好,你多取取经……别整天给我惹麻烦,你这次要不复读,还想着去什么俱乐部报道,就给我滚蛋。”
“她整天窝房间里,我跟她聊啥?再说我才不想要妹妹……我当赛车手的事儿不用你管。”
在昨天之前,她对方柏溪的印象早就模糊了,只偶尔从方耀文的电话里听到几句——
“柏溪今天又逃课了”
“这孩子偷偷考了驾照”
“这孩子不是读书的料,哎”
……
突然一阵摇滚乐的手机铃声传来,是方柏溪裤兜里传出来的。
方柏溪懒散地睁眼,从裤兜摸出手机。
屏幕亮起的瞬间,他扫了眼来电显示,拇指划过接听键,懒洋洋靠回座椅:“喂——”
鼓点声透过听筒漏出来,混着背景里的嘈杂人声。
他又闭着眼回应,“老地方?行啊,等我把人送回去。”
姚乐意循声微微侧头,恰与方柏溪挂掉电话抬眸的目光相撞。
两人视线对上。
空气中仿佛有尴尬在交汇。
方柏溪指间轻转着手机,垂眸静望她时眼神清明,丝毫不见刚睁眼时的焦距涣散。
他生得一双极为好看的眉眼,浅浅的内双,眼尾微微上扬。偏染了一头扎眼的红发,黑色无袖背心勾勒出手臂线条,颈间银色狼头项链静静躺在胸前,红玛瑙的狼眼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浪荡不羁的气质几乎要漫出车窗外。
这一瞬间。
姚乐意忽然感慨,时间如刀,削去了曾经的青涩,让人变得抽象。
方柏溪率先开口:“怎么,看见帅哥走不动道了?”
姚乐意不甘示弱:“我看你眼里有眼屎。”
方耀文在前头出声:“方柏溪你怎么说话?”
方柏溪嗤笑:“嗯,我不会说话。”
姚乐意刚想开口回怼,姚北北却“贴心”补刀:“我们乐意也不太会说话,平时就知道埋头读书。”
方耀文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姚乐意,笑着打圆场:“女孩子安静点好,爱读书是好事。柏溪这混小子要能有乐意一半省心,我早就能去钓鱼养老了。”
说着回头往后瞥了眼儿子,“听见没?多跟妹妹学学,别整天就知道摆弄你那些破赛车零件。”
这俩人怪不得能凑一起。
后座再度陷入沉默。
方柏溪闭上眼假寐,姚乐意则转头望向窗外,看树影和车流在玻璃上无声流淌。
姚北北轻叹:“俩孩子多久没见了?”
方耀文摩挲着方向盘沉吟:“这账一时半会算不清喽。”
姚北北又感慨:“可不又过去好些年了。”
方耀文忽然沉下脸,转头盯着后座的方柏溪:“你当年吓唬妹妹,害她摔破膝盖的事,道歉了吗?我可记得你那时闹着不让我带乐意回家。”
方柏溪眼皮都没抬:“道什么歉。”
姚乐意垂下眼。当年那事或许是场误会,但她清楚记得,方柏溪确实推攘过她——他只是没料到她会那么容易摔倒,才伸手想扶。